齐氏集团总部大楼，六十八层。
我站在电梯里，对着反光壁整理领子。昨天从酒店顺来的临时工牌早扔了，今天这身行头是连夜在批发市场淘的——白衬衫、黑西裤，加起来不到两百。
电梯"叮"的一声停在顶层。前台**抬头扫我一眼："有预约吗？"
"齐董事长让我今天来。"我说。
她撇撇嘴，拿起内线电话："林秘书，有个叫秦...秦什么的年轻人..."
三分钟后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女人走出来，目光像X光一样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。
"秦墨？跟我来。"
走廊长得看不见尽头，踩在地毯上像走在棉花堆里。林秘书的高跟鞋没发出一点声音。
"董事长在开会。"她推开一间小会客室的门，"你先在这等。"
会客室冷得像停尸房。我坐下，又站起来，走到窗前俯瞰整个城市。从这个高度看，连最脏乱的贫民区都变成了精致的微缩模型。
门突然开了。我转身，齐老爷子独自走进来，手里拿着个文件夹。
"坐。"他指指沙发。
老爷子比昨晚看起来更疲惫，眼袋垂着，但眼神依然锐利。他坐下后第一句话就让我浑身绷紧：
"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？"
我决定装傻："您昨晚邀请我来..."
"不。"老爷子打开文件夹，推过来一张照片，"因为这个。"
照片上是年轻时的齐夫人，怀里抱着个婴儿。她脖子上戴着块完整的圆形玉佩——和我那半块能严丝合缝拼起来的那种。
我喉咙发紧："这是..."
"二十年前，我长孙的满月礼。"老爷子声音低沉，"三个月后，孩子突发高烧去世。我儿媳妇因此精神崩溃，在医院住了半年。"
我摸出脖子上的半块玉佩，放在桌上。老爷子瞳孔微缩，从口袋里掏出另半块——他今早特意带来的。
两块玉佩相碰的瞬间，发出一声清脆的"叮"，严丝合缝地拼成完整的圆形。
老爷子手抖得厉害："昨天见到你第一眼，我就知道...你的眼睛，和我儿媳妇年轻时一模一样。"
"DNA检测结果今早出来了。"他翻开文件夹最后一页，"99.99%亲权概率。"
我盯着那份报告，脑子嗡嗡响。虽然早有预感，但白纸黑字的确认还是像记闷棍砸在头上。
"所以...齐瑾是谁？"我问。
老爷子眼神一暗："当年孩子'去世'后，我儿子从孤儿院领养的。为了安抚我儿媳妇的情绪。"
我敏锐地注意到他说"去世"时的迟疑。
"我养父...秦大勇，他是谁？"
老爷子长叹一口气："我的老保镖。二十年前突然辞职，下落不明。"他抬头直视我的眼睛，"现在看来，他是带着你逃命去了。"
会客室门突然被敲响。林秘书探头进来："董事长，夫人和齐瑾少爷到了。"
老爷子迅速收起玉佩和文件："先别声张。我会安排你正式回家。"
门再次打开时，齐夫人和齐瑾一前一后走进来。齐夫人今天气色好些了，看到我时眼睛一亮。
"是你！昨晚的服务员..."
齐瑾跟在她身后，西装笔挺，面带微笑，心里却炸开了锅：
【老头子找他来干什么？检测做了吗？该死，周昌那个废物没拦住样本！】
老爷子平静地说："这是秦墨。从今天起，他会加入齐家。"
齐瑾的笑容僵在脸上："爷爷，我不明白..."
"不需要你明白。"老爷子起身，"今晚家宴，正式介绍秦墨。林秘书，带他去准备。"
齐夫人欲言又止，目光一直没离开我的脸。当我经过她身边时，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："你的...父母呢？"
"养父昨天刚去世。"我轻声说，"他说我是垃圾箱旁捡来的。"
齐夫人眼圈瞬间红了。她颤抖的手抚上我的脸，我听见她心里山呼海啸般的情绪：
【像...太像了...是他吗？可能吗？我可怜的孩子...那瑾儿怎么办...】
齐瑾一把拉开母亲："妈，您身体不好，别太激动。"他转向我，笑容完美，"欢迎加入齐家，秦墨。"
【不管你是谁，别想抢走属于我的一切】
林秘书带我去了形象设计中心。四个小时后，镜子里的我已经脱胎换骨——定制西装，新发型，连指甲都被修剪得圆润光滑。
"齐家的门面不能丢。"林秘书冷冰冰地说，"晚上六点，司机在楼下等你。"
离开齐氏大楼时，我的手机响了。陌生号码。
"秦先生，我是齐萱。"一个清脆的女声，"老爷子让我接你去老宅。"
齐萱？资料里没提过这个人。
大楼前停着辆红色跑车，驾驶座上的女孩冲我招手。她二十出头，短发染了一缕紫色，鼻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"上车啊，堂哥。"她咧嘴一笑。
"堂哥？"
"老爷子没告诉你？"她踩下油门，跑车轰鸣着窜出去，"我是你堂妹，齐家养女。我爸是你爸的堂弟，十年前车祸死了。"
齐萱开车像玩命，连续超了五辆车才继续："全家就我和老爷子知道DNA结果。齐瑾那个**还以为你是老爷子找来的什么私生子呢。"
我抓紧安全带："你好像...不太喜欢齐瑾？"
"呸！"她猛地按喇叭，"**犯一个。整天'妈您吃药了吗''爷爷我给您捶背'，恶心得要死。"
我忍不住笑了。齐萱的直爽像阵清风，吹散了豪门沉重的压抑感。
"不过你得小心。"她突然正色，"那货表面笑嘻嘻，背地里阴得很。上个月有个项目经理得罪他，第二天就被发现醉驾进了局子。"
我望向窗外："我有数。"
齐家老宅在城西半山腰，占地起码五个足球场大。欧式主楼前是喷泉花园，远处还有高尔夫球场。
"土豪吧？"齐萱停下车，"我小时候第一次来，还以为进了迪士尼。"
管家带着一队佣人在门口迎接。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什么珍奇异兽。
"秦少爷，您的房间在二楼东侧。"管家说，"老爷吩咐，家宴前您可以先休息。"
我的"房间"比养父整个家还大。落地窗外是湖景，床上四件套摸着像云朵。床头柜上摆着个相框——齐夫人年轻时的照片。
我拿起相框，胸口发闷。这个女人是我亲生母亲，但我们之间隔着二十年的空白。
浴室水声哗哗，我站在花洒下，让热水冲走一身疲惫。突然，门把手轻轻转动。
我关掉水，抓起浴巾："谁？"
"我呀~"齐萱的声音，"给你送衣服！"
"放外面！"
"切，害羞什么..."脚步声远去，"放床上了啊！"
我擦干身体，发现床上是套中式立领西装，深蓝色带暗纹。穿上后意外地合身。
镜子里的人陌生又熟悉。昨天我还是个送外卖的穷小子，今天就成了豪门少爷。这转变快得像场梦。
敲门声再次响起。这次是管家："秦少爷，家宴还有半小时开始。老爷说您可以去书房找他。"
书房在走廊尽头。我抬手要敲门，突然听见里面在争吵。
"...至少先告诉我真相！"齐夫人的声音带着哭腔，"那孩子是不是...是不是我的..."
"冷静点。"老爷子沉声道，"现在公开会打草惊蛇。当年的事必须查清楚..."
我后退几步，故意踩出脚步声。里面立刻安静了。
敲门后，老爷子独自开门出来："走吧，家宴要开始了。"
宴会厅里已经坐了十几号人。齐瑾正在给一位老太太倒茶，见我进来，眼中寒光一闪。
【这**怎么配穿齐家定制款！】
老爷子在主位坐下，示意我坐他右手边——这个位置明显让在场不少人变了脸色。
"今天召集家宴，是介绍一位新成员。"老爷子环视众人，"秦墨，从今天起正式加入齐家。"
一个胖男人立刻发难："大哥，这不合规矩吧？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齐家？"
"就是，"一个浓妆女人附和，"瑾儿进齐家可是走了正规收养程序的..."
齐瑾适时地露出委屈表情，心里却在冷笑：
【对，就这样，弄死这个野种】
老爷子抬手，全场安静："我自有安排。先吃饭。"
这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。二十多道菜，每道都精致得像艺术品，但我味同嚼蜡。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我身上，像无数把小刀。
齐夫人坐在我对面，几乎没动筷子，一直盯着我看。她旁边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，正是昨天在会所打电话的那个。
"秦墨，"老爷子突然问，"听说你养父刚去世？"
"是，肺癌。"
齐夫人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。
"可怜的孩子..."老太太——应该是齐家姑奶奶——抹着眼泪问，"你养母呢？"
"我没有养母。"我平静地说，"养父终身未娶。"
齐夫人突然站起来："我...我不太舒服..."
她踉跄着往外走，经过我身边时，我听见她心里撕心裂肺的哭声：
【我的孩子...我可怜的孩子...那些年他是怎么过的...】
齐瑾立刻追出去："妈！我扶您回房休息！"
【该死的老东西，到底跟妈说了什么！】
老爷子面不改色："继续吃饭。"
饭后，我被带到会客厅"认识家人"。齐萱窝在沙发里玩手机，时不时发出嗤笑。
"这是你二叔齐振业，集团副总。"老爷子指着胖男人说。
二叔敷衍地点头，心里骂骂咧咧：
【老头子疯了吧？这野种哪冒出来的？难道真是他在外面的种？】
"这是你姑奶奶..."
介绍到金丝眼镜男时，老爷子语气微妙："周昌，集团财务总监。"
周昌笑得勉强："欢迎秦少爷。"心里却慌得不行：
【他和齐瑾长得太像了...难道二十年前的事要败露？得赶紧联系那边...】
突然，齐瑾扶着齐夫人回来了。齐夫人洗过脸，但眼睛还是红的。
"抱歉，我失态了。"她勉强笑笑，坐到我旁边，"秦...秦墨，能告诉我你小时候的事吗？"
我简单讲了和养父相依为命的日子，省略了吃不起饭和挨揍的部分。但齐夫人还是哭成了泪人。
"够了！"齐瑾突然打断，"妈身体受不了这种**。"
他蹲在齐夫人面前，温柔地握住她的手："您该吃药休息了。"转向我时，眼神冰冷，"秦少爷，体谅一下病人好吗？"
绿茶味扑面而来。我决定以茶制茶。
"对不起，齐夫人。"我低下头，声音发颤，"我不知道会让您难过...我只是...从来没被人这么关心过..."
效果立竿见影。齐夫人一把抱住我："不，不是你的错！是我...是我..."
齐瑾脸色铁青。他精心经营了二十年的母子情深，被我一句话破了防。
老爷子适时收场："今天就到这里。秦墨刚来，需要适应。齐萱，带你堂哥熟悉下环境。"
离开时，我回头看了一眼。齐瑾站在阴影里，眼神像淬了毒的刀。
齐萱带我逛到花园，突然大笑："牛逼啊堂哥！刚才那波绿茶反杀，齐瑾脸都绿了！"
我耸肩："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。"
"不过你真得小心。"她压低声音，"那货阴得很。你看那边——"
顺着她指的方向，我看到周昌鬼鬼祟祟地溜进了主楼侧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