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车时,池理理顺手报了警,与接线员简单说明眼下的情况。
又确认了司机的行车记录仪从她上车后,就始终保持着正常记录。
她这才关上车门,转身开始查看四周。
这条路虽不是最繁华的主干道,但毕竟在市中心,不算偏僻。
闪着绿光运行的天眼摄像头均匀分布在路边和两侧的店铺门侧。
这些数量和角度,可以完整清晰地将他们来的方向,和现在的停车位置都囊括进记录画面。
接近11点,道路两侧的店大多已经关门。
只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和主攻夜宵的烧烤店还有灯光。
醉鬼寻衅?
突发急症?
还是仙人跳跑大马路上,想要随机抓个倒霉鬼讹钱的?
池理理举起手机摆在胸前,点开摄像头,使了个眼色示意司机大叔可以去查看情况。
司机大叔咽了口口水,蹲下将面朝地的人影翻过来。
车灯照亮了车前这一小片黑暗,将对方粘结在一块的头发都照得纤毫毕现、一览无余。
是个很狼狈的中年女人。
额角汩汩流着血,糊了半张脸,嘴唇干裂起皮,深深的法令纹刻在干瘪的脸上,像被泪划破的伤痕。
洗的发黄的白T恤领口松垮歪斜,有被暴力撕扯的痕迹。
此时她正闭着眼紧皱眉头,痛苦**着。
司机大叔被她一头一脸的血吓得不行,手都开始哆嗦了。
“啊?这……我没撞到她啊!”
“不是我撞的,这咋伤成这样啊?”
“不是,我刚隔了至少五十几米,她自己倒下的啊。”
看司机恨不能马上把人抛下,上车踩油门逃走的六神无主,池理理开口安慰。
“行车记录仪和天眼都录着呢。”
“大哥你别慌。”
“但她这情况,给赶紧送医院检查一下,我先打120。”
大哥哆嗦地抬手阻止,语无伦次地解释:“这……这要是她路上出了事,咱是不是说不清。要不先等警察来吧,***出警过来估计也就不到半小时。
司机说着说着,不自觉地带上了祈求。
“我们等警察确认了责任,再送医院啊。”
“万一……”
“再说,她伤成这样,万一动手术要人垫付咋办?我就是路过。”
“你先别急着打120……”
池理理皱着眉看着女人越发惨淡的脸色,把司机大叔挥舞的手反压回去,又收回手打算继续拨电话。
动作坚决,但女孩口吻听起来还是温和的。
“大哥对我种花家的法治有点信心啊。”
“我给你当证人呢,肯定不让人家冤你。”
司机大叔还想阻拦,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,绕着车头和仰面躺着的女人,跟秦王绕柱一样绕了两圈。
深夜街头,停在路中央的车,地上躺着的看不清生死的女人。
还有一男一女你追我赶地在车前跑动。
这幅场景不论是谁看到,都会觉得诡异。
大概也是因为场景看起来太不对劲,他们下车之后也先后有几辆车经过,却一辆停下的都没有。
一辆又一辆的夜车远远开始鸣笛,然后在能看清这里情形的时候,又开始急打方向盘,贴着出租车靠右侧停靠后留出来的空隙,加速前行。
后来车前仆后继地绕开这组合古怪的三人一车,飞速离开,留下一道车辆尾气。
就在池理理被司机师傅追得烦了,心底那股暴躁的冲动油然而生。
恶魔低语中的她蠢蠢欲动,就想动手把追着她的司机大叔掀翻,让其和地上女人排排躺。
冲动的魔鬼还没来得及蛊惑她下手,一辆非常眼熟的黑色大奔远远鸣笛,从她们来时的方向驶近。
但不同于之前经过的车辆,这辆大奔在看清他们这里情况的时候,选择了放慢车速。
车子越来越近。
越来越近。
只听唰地一声,黑色大奔在司机大叔的出租车旁,停下了。
看起来异常熟悉的黑色车门从内打开,跑出来一个池理理也很眼熟的身影。
男人注意力一开始完全放在倒地伤者身上。
他连车门都没关,就半跪在地,开始查看伤者情况。
池理理眨了眨美目,惊奇地看着这个星期偶遇两次的沈一龠。
对方正半跪着俯下身,轻轻拍打着女人的肩膀。
他贴着对方耳畔不断呼唤:“你好,能听见吗?”
“女士,你是清醒的吗?”
沈一龠快速扫视伤口,把外套脱下,垫在女人颈下。
左手托住后颈,右手扶住肩头,缓缓将伤者翻成侧卧位,同时快速检视对方露在外面的四肢,查看有无严重的开放性创口。
池理理和司机大哥站在一旁,目光不自觉跟着男人漂亮的手左右移动着视线。
这么跟着看的结果,就是他们和沈一龠同时瞥见了女人的右腿。
看起来枯瘦的小腿,此时以诡异到完全不符合人体理论的角度扭曲着,枯***的皮肤红肿发亮,看起来颇为吓人。
这女人骨折了。
沈一龠蹙额,沉声跟站在车边的池理理两人询问。
“120有说要多久才能赶到吗?”
池理理看了一眼因为沈一龠的出现,显然放弃了阻拦自己的司机大哥,终于能不受阻挡地按通了电话。
“我正在打120。”
池理理极具辨识度的音色和咬字,让沈一龠终于抬眼看向了她。
一直冷静温和的表情呆了呆。
他显然也有点惊奇,为何会在这里跟池理理遇上?
但人命大过天,现在显然不是叙旧的好时候。
沈一龠朝池理理点点头,且算是打招呼,放缓了语气,温声求助。
“你们帮我扶一下她吧。”
“这种昏迷状态,不确定是不是会有呕吐,怕她呛到。”
有的人即使温声细语,也会有种让人下意识听从的气场。
沈一龠就是这种人。
司机大哥自从第三人出现,就成了锯嘴的葫芦。
但他这一番急救举措和气定神闲的态度,让司机大叔有了主心骨。
沈一龠话音刚落地,司机已经学着对方,半跪在女人身边,一比一复原对方的角度和力量,扶好了受伤女人。
沈一龠轻声道了谢,三步并作两步跑回自己的车里,拿了一条池理理依然很眼熟的小毯子。
脚下不停,手中快速将小毯子折叠成长条状,沈一龠沿着女人小腿断裂的部位,将布条绕过伤处,微微用力,加压包扎固定。
做完这一切,他轻轻吁了口气,终于有空暇询问事故经过。
“是交通意外吗?”
“你们有没有受伤,头晕或者恶心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