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出生第七天。
因为我爸迟迟没去给我办理上户口。
村里干部找上了门,催促我爸。
于是一家人又开始商量着随便给我取个名字敷衍了事。
爷爷说叫招娣或者盼娣,将来招个弟弟。
奶奶说叫若男,把我比作男生,也是有个念想。
爸爸没有说话。
我妈却恶狠狠地盯着我说,要给我取名贱女。
因为我这个卑贱的女儿,打碎了她怀儿子的梦,没让她能母凭子贵。
因为我这个卑贱的女儿,让他们一家成了全村的笑话。
更因为我这个卑贱的女儿,惹得全家不得安宁,惹得她疯疯癫癫。
她要让我带着这个名字过一辈子。
让我后悔来到这个世上。
让我知道,我就应该死在我出生的那天夜里。
爸爸没有反对。
村干部欲言又止。
最后看着我全家的态度选择了沉默,给我在户口本姓名栏上填上了三个字——何贱女。
4
我叫何贱女。
是封建思想重男轻女之下的产物。
若不是镇上的医生学术不精,把我夹在腿间的脐带看成了那玩意儿。
我可能在肚子里的时候,就被我妈打掉了。
为此,在我出生后妈妈和奶奶还去诊所里大闹了一场。
差点把警察都招去了。
在我三岁那年,我妈再次怀孕。
这次求神拜佛一样不落。
整天抱着一大罐酸李子吃。
终于在隔年如愿以偿生了一个儿子。
从此我妈成了家里的大功臣,我弟成了家里的香饽饽,而我,则成了家里的透明人。
父母也不像从前那般,怨恨我到希望我死。
他们把我看成了一件货物。
寻思着时机到了,就卖女儿养儿子。
拿我换钱给他们儿子读书盖楼。
替他们分担负担。
在我十岁那年,因为嘴馋吃了一口我弟的煎鸡蛋,把我弟惹哭了。
被我爸吊在树上用皮带抽了数十下,啐了两口唾沫,挂了一下午,差点交代在树上。
十二岁那年。
我弟在学校打架,被人揍了。
我妈心疼得不行,二话不说骂了我一顿,饿了我一天不给饭吃,怪我光吃饭不干活,没在学校保护好弟弟。
十六岁那年,我中考全县第一。
可以免学费上镇里最好的高中。
爷爷奶奶却不让我去报名,把我关在家里让我去帮他们种地干农活。
说女孩子没必要念那么多书。
早点赚钱嫁人帮衬弟弟才是最主要的。
爸妈没有反对,最后还是我以死相逼,他们权衡利益之后,才放我去了学校。
也是同年,我眼睁睁地看着同村 17 岁的二妞被迫辍学在家,被他爸用两万块钱两头猪的彩礼,「卖」给了隔壁村四十多岁的秃头老光棍。
送过去的第二天就被打得鼻青脸肿,还得背着筐子一瘸一拐地去河边割猪草。
在河边遇到同样去割猪草的我,苦笑连连。
这对我打击很大,也似乎让我看到了我的未来。
更让我从这时确定,我要尽快逃出这个村子,逃出我爸妈的手掌。
否则,只会在这样的深渊里越陷越深。
否则,就要来不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