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月宴当日,威远侯府门庭若市,车马喧嚣。
金陵城的权贵们,几乎都给我沈家的薄面,悉数到场。
辰时刚过,府门外一声高喝:
「沈老爷、沈大公子到——!」
整个正厅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我爹沈万山,一身暗紫色云锦常服。
虽未着官袍,那股久经商海、执掌乾坤的威势却比任何官威都来得更甚。
他身后,是我兄长沈玉堂,一身劲装,眉目锐利如刀,腰间佩着御赐的宝剑,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凌厉气息。
他们身后,是十二个抬着描金红漆大箱的精壮家仆。
那阵仗,几乎要将侯府的门槛都给踏平了。
顾云霄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又快步迎了上去。
「岳父,大舅兄,快请上座!」
我爹只淡淡「嗯」了一声,目光却越过他,径直落在我身上。
那眼神里,是心疼,也是一种无声的承诺。
我心中一暖,知道我最坚实的后盾,已经来了。
宴席开始,气氛热烈。
一位与我交好的王妃,从我手中抱过安儿,端详片刻,不由笑道:
「知微,你瞧这孩子,这眉眼,这鼻梁,简直跟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长大了,定是个能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。」
她本是句玩笑话,说者无心,听者却有意。
角落里,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巧娘,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。
她放在膝上的手,猛地攥紧了。
她再也坐不住了。
她端着酒杯,摇摇晃晃地走过来,强笑道:
「王妃娘娘说笑了。孩子还小,看不出像谁。来,让伯母抱抱。」
说罢,不等我同意,她竟强行从王妃手中将安儿抢了过去!
我心中冷笑,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愕与不悦。
苏巧娘紧紧抱着孩子,她太清楚了,这个孩子虽然眉眼不像她,但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标记,一个上天赐予的,只属于她和云霄的秘密。
出生那晚,她曾娇羞地指给顾云霄看:
「云霄,你瞧,我们的孩儿耳后天生一颗朱砂痣,这可是佛家说的福痣,注定了他将来要位极人臣。这等福气,沈知微那贱种,可没有。」
此刻,她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,特别是当着我的面,不经意地露出那颗痣。
她要用这个铁证,无声地宣告:看,这才是我的种!
她对着众人,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,胜利者般的笑容。
她熟练地拨开安儿柔软的胎发,手指径直探向那个她烂熟于心的位置。
然而,下一刻,她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。
指尖触及之处,一片光洁,细腻白皙,哪里有半分朱砂痣的影子!
怎么会没有?不可能!
她反复确认过,那颗痣,就长在这里!
她的手开始颤抖,近乎粗暴地将孩子的整个耳朵都翻了过来,直弄得安儿因疼痛而放声大哭。
「痣呢?!我的痣去哪儿了!」
一声凄厉的尖叫,划破了满堂的喜庆与喧嚣。
苏巧娘如遭雷击,浑身冰冷,抱着孩子的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。
她那双瞪大的眼睛里,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不敢置信。
全场哗然!
所有宾客都惊愕地看着这一幕,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。
顾云霄的脸色,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。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苏巧娘在找什么,也比任何人都明白,她说出这句话,意味着什么!
「你疯了!」他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豹子,猛地扑了过去,一手抢过啼哭不止的安儿,另一只手,则死死地捂住了苏巧娘那张即将泄露所有天机的嘴!